教孩子说真话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小才女,学校组织的演讲比赛老师总让她参加。而她有一个不变的主题,那就是:在马路上捡到一斤粮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把它交给了老师。这个主题是老师帮她设计虚构的,在比赛中屡试不爽,也成了我们学习的典范。写作文成了一件颇为神圣的事情,老师规定一个标题,限定一个字数,学生就挖空心思“创作”,编出高调又不着边际的故事往往能获得高分。记忆中,第一次写作文我充满热切的盼望,有强烈的表达欲望,而十多年的学习过程却让我越来越怕写东西。走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我曾生发出解下手铐脚镣的轻松、重获自由的快意。然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仍然不会写任何东西,对写作有一种生理上的条件反射,总是陷入一种“创作”的状态,远离自己熟知的生活,不由自主地边虚构边数字。原以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仅是个案,但在参加了一次作文创新会后,我发现原来至少自我这一代开始持续着这样的状态——造作文!此后,我做过很多次作文类图书的调研。作文书的品种在当当网上目前统计了1万多种,或许这并不是全部。花样品类之多举不胜举,而在这些书中我读出了一个可怕的字——“限”!“限字”、“限时”是一些作文书的明确标题,还有很多书虽然没有说出这个“限”字,却在那一整套的训练技巧中无不藏满了“限制”这个关键词。再去图书大厦看那些迷茫的家长,站在作文书的瀚海中望洋兴叹的神情,大概不难想象作文带给家长和孩子怎样的忧惧和无奈。一位大爷要给小孙子买作文书,左挑右拣举棋不定,最后咨询了一个小学生,才“随便拿一本得了”;还有一对夫妻抱着小儿,领着大儿来选一本作文书,丈夫看了,妻子看,妻子看完又给大儿自己读读看。我们可以从中读到的信息是作文书的重要性。学习语文无外乎两个重点,一个是阅读,另一个是作文。而作文既是一个学习重点,同时也是一个学习难点。之所以是重点,是因为中考、高考作文的分数占大比例,且比较容易拿分,但如何拿高分则是难中之难、重中之重。之所以是难点,一是绝大多数孩子写作文感到困难,二是老师没有切实的方法教孩子轻松作文,否则家长不会如此兴师动众、郑重其事。而我们更应当看到的是,没有哪一本作文书能够一下抓住读者,一方面是因为作文书的同质化严重,不仅内容雷同到极致,就连书名也变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哪一本作文书能够真正解决孩子写作文的困难,没有解决根本问题的方法,只是一些投机取巧的小手段!而我所知道的作文教学往往是这样的,记住好词、好句、好段,老师规定一个题目,限定了字数和体裁,用漂亮的词语写出漂亮的句子,孩子的作文充满了假大空。这种训练从“造句”始然,学一个新词就学会编一句瞎话。孩子的造句中常常出现的人物是“小明”、“小丽”,而没有自己;常常涌现的是好人好事,而没有生活;常常是程式化的语言,而没有情感。这些漂亮的词句在写作中一定意义上起到了以文害意的反作用,孩子不是用漂亮词语表达自己,而是为了用上漂亮词语削足适履!写到这里,我在想一个问题,作文究竟是什么?写作文究竟是为了什么?作文其实是一种艺术,写作文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感、观点。既然是艺术,就应该有它的独特性,而不能以简单的技术来限定。更不是平时积累一些好词就能解决写作文的困难,词语本身并没有感情,只有在语境中才会令人产生喜怒哀乐。单一个“猪”字没什么不好听,如果有人骂:“你是笨猪!”定会让你火冒三丈!单一个“漂亮”也不会让人兴奋,如果有人赞:“你长得真漂亮!”那你还不笑逐颜开!若不能让孩子明白如何用词语正确表达自己的观点、情感,用再多漂亮的词语也不会写出好作文。一部作品就算全是华美的词藻,如果没有动人的情节,最多也只能算是一本好词典。相信没有人捧着成语词典泪流满面,也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看着菜谱发笑。也许一上升到艺术的层面便吓倒了孩子和家长,《好妈妈胜过好老师》的作者尹建莉女士说,作文就是教孩子说真话,这是“写作的最大技巧”。季羡林先生也说“写抒情文章,没有情,你别来装蒜”。如果说真话这一点不能做到,其他一切技巧都是零。那么,问题就在于,如何引导孩子说真话?并且流畅地说真话?杜甫有诗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语文教学之所以是阅读和作文两个重点,是因为这两者是相辅相承的关系,阅读是把别人的东西学进来,作文是把自己的思想展出去。我想阅读的目的就是从中学习并最终形成自己的见解然后有效而清晰地表达自我。而古语还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这里强调的应当是选择作品要选经典,跟一个普通的大师学写作,就算不能学十成,学到五成也比跟一个与自己一般认知水平的品学兼优的学生学十成要强吧。孩子在写作上是一张白纸,你教他画下什么就是什么。就像一个呀呀学语的幼儿,如果天天对他说标准普通话,他肯定“天生”一副播音腔,若是把他扔在山沟沟里住着,语言一定要被“土著化”。所以,让孩子们读经典很重要,他们没有甄别能力,矫揉造作的语言只会让他们学会肤浅的无病呻吟。这也正是尹建莉女士（《好妈妈胜过好老师》作者）所强调的“魔杖”作用,何为“魔杖”?就是课外阅读!为孩子们搭起阅读与作文的桥梁,引导他们感受阅读好作品的快乐,从阅读中学习写作文的真谛——真情流露,才是写好作文的出路。如果能够做到阅读好作品和说出心里话,那就没有不会写作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