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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骨道风陆放翁

陆游有两个自喻:梅花与野鹤——象征着诗人具有独特的精神:儒家之忠诚与道家之闲逸。它们在放翁的身心中已经融合一体,化为不朽的人格了。儒家之忠诚道  儒学之本,曰忠曰敬曰尽心。这是陆游的基本品德与行为准则,如同梅花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他始终把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的兴亡捆在一起,一身儒骨,铮然作响。  孔子曰:“仁者寿。”此乃“外无贪而内清静,心平和而不失中正,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董仲舒)陆游“一生常耻为身谋”,他心欲淡泊,平静处世。老子曰:“德之贵。”陆游故自诫:“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他还自励:“世间万事俱茫茫,惟有进德当自强。”  陆游诗中充满了一种“豪荡之气”:“一闻战鼓意气生”,“中原北望气如山”,“老夫壮气横九秋”,“养气不动真豪杰”……无疑,这是源自《孟子?公孙丑上》:“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诗人的眼里总含着泪水,他说:“忧国忧家虑万端。”生逢乱世与忧患之际,谁能无动于衷?赤子之心,在此时更显其忠贞:人民在苦难中,于是“路有流民终动心”;他对天长叹:“日月悲歌里,关山泪眼边。”苦难是人生的本质。它是砥石,以磨练意志;它是铁锤,以锻造情怀;它是烈火,以熔铸赤诚。  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忧患的价值,在于诗人的清醒与坚韧。他要顽强地活下去,以“爱国诗人”著称的陆游临终《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其咏怀之诗常以国难为忧愤,如:“五更风雨梦千里,半世江湖身百忧”(《北窗》);“国仇未报壮士老,匣中宝剑夜有声“(《长歌行》);”双鬓多年作雪,寸心到死如丹“(《感事》)。他和杜甫一样,赢得“一代诗史”的美名。  诗人中年游宦,但仕途坎坷。他为官而不辞辛劳,视之为生命的磨炼,以成就自身的才情积累。他也不迷恋官场,“宦情薄似秋蝉翼,乡思多于春茧丝”(《自叹》)。毕竟,诗人才是他的本色。  陆游鄙视那些贪官:“作官觅饱最缪算,羡尔为农过一生”(《夜投山家》)。故而他常常自警:“得福常廉祸自轻,坦然无愧亦无惊“(《书斋》)。对于一心钻营名利的小人,诗人不屑一顾:“生来不啜猩猩酒,老去那营燕燕巢”(《心意》);“利禄驱人万火牛,江湖浪迹一沙鸥”(《感怀》)。真是爱恶分明,言行如一。身在官场,他不图自己的名利,以民生为重,为百姓尽责尽心。他将清廉的品节看得比生命还贵重!  实施儒家倡导的“仁政”,陆游是一个真正关切民生的好官。他的心与民众是息息相关的:“我要上天仁,顾哀民语悲。”(《闵雨》)“政本在养民,此论岂迂阔?”(《书叹》)即使他蒙冤遭贬,依然为百姓着想:“身为野老已无责,路有流民终动心。”(《书感》)“怎样做人”——这是儒家诗教的核心。陆游告诫子女:“诗为六艺一,岂用资狡狯?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示子蹫》)诗人提出“做人”与“做诗”合为一体的观点,成为文艺创作经典理论,为后世推崇与奉行。  勤俭廉朴是陆游的家风。他常带着孩子们去小园种菜,自食其力。诗曰:“一饱何心慕万钟,小园父子自相从。盘餐莫恨无兼味,自绕荒畦摘芥菘”(《园中晚饭示儿子》)。长子要去做官了,父亲告诫他要关切民生疾苦:“知汝弹冠意易阑,苦贫未免觅微官;稵团巷口残灯火,愁绝霜风十月寒”(《示子虡》)。次子任吉州吏时,父亲再三叮嘱他要清廉为政:“汝为吉州吏,但饮吉州水;一钱亦分明,谁能肆谗毁”(《示子龙》)?  将自己的生命体验传递给下一代,陆游是责无旁贷的。他说:“万卷虽多当具眼,一言惟恕可铭膺”(《示子坦》);“不如意事何穷已,且放团栾一笑休”(《秋夜示儿辈》);“良时不可失,苦语直须听”(《示孙元敏》);“穷达真两忘,生死付一贯”(《与儿辈小集》)。  即便是儿女私情,陆游与唐琬的故事可歌可泣,沈园就是最好的见证。陆游27岁写下《钗头凤》词,一直到84岁所吟《春游》诗,其中几度重游沈园,念念不忘亲人,一生执著爱恋。且看这些诗句:“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沈园》)。读此,谁能不动情,乃至催人泪下吗?道家之闲逸  陆游生性潇洒,他是“野鹤驾九天之风”,风流倜傥。“向虽作吏半山林”,擅长灵魂解脱与精神超越。诗人逍遥在江湖,享受无际的闲逸。真是一派道风,飘然天外。  陆游字务观。《列子》:“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取足于身,游之至也;求备于物,游之不至也。”道家《清静经》:“外观其形,形无其形;内观其心,心无其心。”陆游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诗人,给予我们全新的人生启迪——“以出世之心,成入世之事。”人生之游:既要“游身”以成功名事业,亦须“游心”以达精神境界,二者是相辅相成的。  放翁与庄子心心相印,诗中多有道家的经典词语,其余味无穷。  陆游《鹊桥仙》:“一竿风月,一蓑烟雨,家在钓台西祝。卖鱼生怕近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此词是讽刺当时那些被名牵利绊的俗人。“渔父”一词源自庄子的《渔父》,说的是隐士,赞扬“今渔父之道,可谓有矣,吾敢不敬乎!”他通过“渔父”对孔子的批评,并借此阐述了“持守其真”、还归自然的主张。所谓真,就是“受于天”,主张“法天”、“贵真”、“不拘于俗”。  陆游《泛舟湖山间有感》:“我似人间不系舟,好风好月亦闲游”。他有四五千首之多的纪游诗,蕴含之丰富、深广,简直无可估量。这个“不系舟”的典故即是庄子《列御寇》:“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敖游者也。”这是比喻自由而无所牵挂的那种心灵状态。  陆游诗云:“沛然要似禹行水,卓尔孰如丁解牛。”(《示子聿》)他赞美:大禹治水,因势乘利而疏导,方能泰然处之;庖丁解牛,顺其自然而分析,方能游刃有余。二者代表生命的至高境界,不可不学。尤其是处于困厄之中,必须善于化解与超脱。“解牛”来自《庄子.养生主》》:“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  陆游养生的主导思想——“灼然由我不由天”。此语原自《老子》的“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以及道家《西升经》的“我命在我,不在于天”。他告诫世人要“爱身”,不要“作孽”,其《养生》诗曰:“爱身过拱璧,奉以无缺亏。孽不患天作,戚惟忧自诒。”“气”,即人体内的元气或曰正气,道家视之为人体生命力与抗病力的总称。陆游以诗为证:壮年时的“中原北望气如山”,老年时的“老夫壮气横九秋”。他的养生之道就是“养气不动真豪杰”,“气与秋天杳”。练习静坐中,蕴气要做到“凛凛春冰履,兢兢拱璧藏。”  陆游的《自赞》是:“野鹤驾九天之风,涧松傲万木之春。遗物以贵吾身,弃智以全吾真。”这是在陆游第二次被罢官之后,当年那种“万里觅封侯”的理想已破灭,正如他在《一落索》这首词里所写的:“识破浮生虚妄/从人讥谤/此身恰似弄潮儿/曾过了千重浪。/且喜归来无恙/一壶春酿/雨蓑烟笠傍渔矶/应不是封侯相。”但是,狂傲与飘逸的诗心并未因之稍减,他不沉溺物欲,以保持自身的高贵;又不经营心智,以使自己成为“全真”的人。  陆游是一个典型的“风月”诗人,曾因为“嘲咏风月”而受到朝延的罢黜,成为宋代文坛上一桩著名的冤案。不妨读读这些诗句:“风生云尽散,天阔月徐行”;“月能从我醉,风欲驾人仙”;“溪涨清风拂面,风落繁星满天”;“庭花无影月当午,檐树有声风报秋”;“入门明月才堪友,满榻清风不用钱。”一个人有两只眼睛,既要关注人生,也要关注自然——“风”能舒神朗体,“花”能赏心悦目,“雪”能净胸畅怀,“月”能怡情惬意。  陆游懂得医道,擅长的是一种“心术”,即特殊的精神疗法。世人有形形色色的“心病”,仅靠药物是不行的,还得试试陆游留给我们的“灵丹妙方”,保管有效。比如:治愁方——吟诗,却老方——读书,避祸方——清廉,消暑丹——心静,长寿丹——独眠,游仙丹——愚顽……这些千百年以前就流行在民间的医道俗理,就是宝贵的“非物质遗产”。  陆游创造着生命的奇迹,他长年隐居在稽山镜水,风流潇洒作人中之仙。时而他是“天仙”:“从今去、任东西南北,作个飞仙”(《大圣乐》);时而他是“地仙”:“细思上界多官府,且作地行仙”(《乌夜啼》);时而他是“水仙”:“拈棹舞,拥蓑眠,不作天仙作水仙”(《渔夫》)。其“游仙”之乐,好不自在!  由此可见,陆游所传承的文化精神,正是以儒道学说为代表的“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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